崔敘考上了貢士，過不久殿試，也一舉成為了狀元，深得皇上喜愛。

他連中三元，前途無量，在翰林院做了一個官，吃穿住都在宮裏。

連帶著小小的成衣鋪也跟著沾光，都說是出狀元的鋪子，穿了這裏的衣服，沾沾福氣，心想事便成。是以生意越來越好，也不拘泥於少女服飾，連老爺夫人的成熟裝扮，也一並考慮在內。

老板娘被崔敘安排在一個京都裏的大宅子，配備奴婢幾十，整日被伺候享福。隔壁糕點鋪的老板很羨慕，說養了個好兒子。

崔敘舉辦了一場宴會，邀請了京都很多人，但並沒有鋪張浪費，畢竟剛做官，還是要克制一點，免得落了口實，被人抓住了把柄。

老板娘閑著，心裏還掛念著她一手創立的成衣鋪，又請了些人，規模擴大了些，開了第二家第三家，把千覃提拔成二掌櫃，還有之前跟著她的老店員也都被派出去當了掌櫃。

在京都衣裳行業裏，一時間風頭無兩。

千覃手裏也漸漸有了積蓄，給杜翎買了好幾本識字書和練字的草紙，又更換了硯臺。

杜翎很高興，還差兩年他就可以入學堂了，可他識字寫字，已超出同齡人很多。

如此過了一段時間，千覃得了空，出去買點日常用品。

杜翎愛吃奶糖，她準備去買點。他前不久會背三字經和百家姓，這就算獎勵。

千覃剛從糖果鋪出來，將一小包手帕包好的糖放進小籃子裏，一擡頭便看見了熟悉的身影。

他穿著青衫，氣質溫和。束發，面如冠玉，腰間系著玉佩。六年之後，臉沒有什麽變化，眼睛卻是更加含情脈脈，氣質也像是京都某位貴公子。

他的左手被一個女人挽著。

那女人氣質嬌媚，微擡的下巴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傲氣，一身粉紅色小衣裙，甜美可人。

他含笑著，側頭聽那女人的話。

一見到他，千覃胸口覆雜的情緒即將噴湧而出，她用力閉了閉眼，拼命忍住。

“你別動！”她對識海裏的杜秋語說。

那婦人哽咽：“是邵安……是邵安……”

“那又如何？你既不想虐他，又不想挽留他，你到底想讓我怎麽辦？”

“他肯定是有苦衷的，你問問他，你問問他！他不可能拋下我不管的！”杜秋語聲嘶力竭，連帶著胸口的情緒如噴湧的火山，激烈而猝不及防，身體突然晃了晃。

杜秋語重活再次見到自己的兒子也沒現在這麽不可抑制。

也難怪，邵安是她年少的初戀，她把她認為的女人最重要的東西給了他。

他們曾經甜蜜恩愛，雖然時間很短，但她一直甘之如飴。

可即使這樣，千覃也忍不住發怒，這個女人為什麽要把自己弄得這麽卑賤呢？世上的男人又不止邵安一個。

“我問了，你是不是就平靜了。”

“我只想探究一個如果。我前世沒機會問出口，今世不甘心。”

“好，我會問的。”

正當千覃感受到漸漸平覆的心跳，前面的邵安不知談了什麽，兩人之間調笑著，邵安突然低頭跟禮部侍郎千金額頭相抵，舉止親密，千覃眼皮一跳，暗道不好。

果然，杜秋語立刻暴走，千覃眼前一黑，就發現自己喪失了身體的控制權。

胳膊上挎著的小籃子落在地上，奶糖從帕子裏抖落出來，撒了幾顆出來，沾了地上的塵土。

“我要自己馬上去問！”杜秋語惱羞成怒。

千覃趕緊勸：“你別忘了，你這樣莽莽撞撞，會給自己招惹多大麻煩！禮部侍郎是擺設嗎？而且……”她盯著地，頗為可惜，“你還弄掉了翎兒的奶糖！”

那小家夥嘴上不說自己喜歡，可千覃就是能從他的小動作猜出。小家夥懂事，從崔敘那裏得了糖，也會揣在兜裏，巴巴拿給她，先問她吃不吃。

“千覃，我不知道你是什麽神，可我敬你是一個神明，但你為什麽做事這麽畏畏縮縮！你又不會死，不會老，你在害怕什麽？我只不過是想問問他而已，而且，邵安不一定會不跟我破鏡重圓。”

“人間自有規則輪回，我依據規則行事而已。”千覃冷笑，“只是不知，你是愛邵安，還是僅是不甘心？你已經二十四歲，不小了，況且你還是一個母親。你已經被虛幻的愛情蒙蔽了雙眼。”

杜秋語卻不多言，她緊盯著前面的方向，眼裏只有邵安。

千覃默默嘆了口氣，只覺得心累。

這句身體什麽背景都沒有，要是得罪了禮部侍郎，吃不了兜著走。禮部侍郎就這麽一個寶貝女兒，要是有流言傳出他未來女婿是別人家的爹，那不就顏面掃地？

人家有錢有勢，顛倒黑白不是做不到，控制流言蜚語，讓母子待不了京都，甚至威脅性命。

都衙得到了楊慎親口保證，會是一個能用的途徑，可她不能保證，平民狀告官員，會勝利。

這是現實，這裏沒有包拯。

杜秋語用二十四的皮囊，耍著十九歲的任性。

她不想管，可是想到將來會發生的爛攤子，頭都要炸了。

算了，還是現在好好處理。

她施了法力，強行把杜秋語拽回來，順便禁了她的音。

“你好好想想，你我已簽訂協約，按道理，改變命運，消磨苦難的過程中，你不可幹擾我做的所有決定，剛才你做的已經違規了。不過我會找機會幫你問清楚的，不是心疼可憐你，只是想讓你看清楚現實。”

千覃想蹲下把奶糖撿起，哪知剛才因為在人間施展法術，一瞬間被剝奪意識，頭一昏，膝蓋一軟，直直倒向地面。

兩人之間的對話只發生在短短剎那，外人看到的場面，就僅是千覃抽搐一下，籃子掉了，又抽搐一下，蹲下撿籃子，沒撿著，人卻倒了。

這時候，一雙黑色的官靴停留在她的視線裏。

一雙有力的大手托住她的胳膊，將她拉起來，她站立不穩，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上，他身上戎裝硌得她有點疼。

“將軍。”翟佑站在旁邊，欲言又止。

“沒事。”楊慎開口，聲音低沈，語調不急不緩，低頭看著嬌嬌弱弱的小婦人，下意識柔了聲音，“你還好吧？”

柔軟的軀體慢慢退出了他的懷抱。

“我還好。”她有點意外他的出現。

剛剛有了對身體的掌控力，怕被他發現端倪，只眼神低低地註視著地面。

從楊慎的角度，剛好可以看到她的睫毛很長很密，像把小扇子。

楊慎“嗯”了下，又道：“剛才你看的人，是禮部侍郎千金和即將要跟她成婚的人。”

在他嘴裏，邵安還算不上禮部侍郎佳婿。

更讓千覃多加關註的是，他知道她看的是誰，可她不知道他站在旁邊看多久，知道了些什麽。

“我知道。”千覃說，“畢竟是我曾經的郎君，認得出他的臉。”

一出口就是重磅□□。

楊慎眼眸深邃，盯著她。

“此話當真？”

她堅定點頭：“句句真言。楊將軍，拜托替我主持公道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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